王丽堂,年5月出生于扬州评话世家,7岁正式从祖父王少堂、父亲王筱堂学艺,是扬州评话王派《水浒》的第四代传人。10岁即登台演出,年进入江苏省曲艺团。整理出版扬州评话王派“水浒”的代表性书目《武松》《宋江》《石秀》《卢俊义》四十回共四百余万字。年,被文化部授予非遗保护工作先进个人、新中国曲艺60年“突出贡献曲艺家”称号。年,在中国第六届“牡丹奖”中评选中,被评为终身成就奖。评话受爷爷王少堂亲传,忠实继承王派水浒艺术特色,创新发展“板眼”秀口说表风格,推动扬州评话艺术不断扩大影响力
王丽堂:承百年家学启书坛新辉冬至。南京下着小雨。“大冬大似年”,王丽堂一早就开始忙碌,准备了丰盛的晚饭。除了在国外的女儿,两个儿子下班后都赶了回来。“南京的这个青菜,吃到嘴里,软塌塌的,淡巴无味。”丽堂老人在桌上唠叨着,“不像扬州的小青子、大头矮,矮趴趴的、甜咪咪的,透鲜。”
大概是听习惯了,两个儿子相视一笑,相继说着:“知道呢,知道呢,您老这辈子,就知道扬州好,扬州什么都是最好的。”
“本来就是嘛,我说的是大实话。”老人有些认真,“我18岁来南京,今年都76岁了,我这一辈子,就是觉得扬州好!”吃完饭,儿孙们不着急离开,习惯性地围在老太太身边,听她讲故事。
“桶脱盆倾一串珠,问年刚结十三余”
从小得王少堂亲传,甫登书台即称“王大胆”
王丽堂的评话艺术传承
在中国曲艺界,王少堂这个名字,是一座令人仰望的高峰。但在年幼的王丽堂心目中,爷爷就是一个大忙人,整天忙着说书。
生于这样的评话世家,王丽堂对于扬州评话,有着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别的孩子哭闹要用糖果哄,她一旦不高兴了,父亲只要把她带到书场里去,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她反而能够很快安静下来。从三岁开始,王丽堂就会搬个小马扎,像模像样地扎在大人堆里,鹦鹉学舌一般说上一段简短的评话,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尽管天赋过人,可是王少堂在一开始,并不愿意把王派《水浒》传给她。“表面上说是不能破坏‘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其实是爹爹舍不得我。他晓得,说书这一行,太苦。特别是他从旧社会过来的,看到很多女说书艺人的身世都比较凄凉。”
在新中国成立后,看到说书艺人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王少堂亲自把王丽堂抱上了书台,先是教她一些简单的评话书目,很快王丽堂就博得了“十岁红”的名头。但是,等到岁数渐长,王丽堂自己都觉得,扬州评话这碗饭,真的并不好吃。开始学书时,每天清晨4点就要起床,先练上一段嘴上功夫,然后练习书法,背一段熟书。吃完早点,就开始上生书了。
上生书,是王丽堂最害怕的。爷爷说完一段,要立刻“还”给他。如果说不上来,立刻就是一个响亮的“毛栗子”敲在头上。要是一直“还”不上来,饭也别想吃,觉也别想睡。平时和蔼可亲的爷爷,一旦成了师父,竟然变了一幅模样,格外严厉。
在王丽堂心里,也有一股想要把书说好的念头。逐渐,她吃的“毛栗子”越来越少,在书台上也越发自信。在各地书场跑码头时,从未胆怯,人送外号“王大胆”。还有一位老先生,听了王丽堂的书,非常激动,赋诗一首赠予她:“桶脱盆倾一串珠,问年刚结十三余。白头回忆当年事,听到王家四代书。”在那么小的岁数,王丽堂已经有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如同满桶满盆的珠子,倾泻而下,那种洒脱,那种气势,令人听过一次,就很难忘。
上世纪50年代,人们业余娱乐活动有限,书场火爆、书客众多。在书场中,若是有幸,就能目睹王家三代同台说书的盛况。“爸爸是早场,我是下午场,爹爹是晚场。我说《武松》,爹爹就说《宋江》。当然,听爹爹说书的听众是最多的。”在南京大红楼说书的时候,王少堂从来不坐在台下听她说书,可每天都能指出她说书的优缺点。后来王丽堂才知道,她在台前说,王少堂就躺在幕后的长椅上,一把茶壶一杆烟,听孙女说书。不坐在台前,是怕她紧张。在幕后坐镇,了然一切。
跟着爷爷,王丽堂每到一处,都会不急着说书,而是要到处拜访一遍。各个地方的观众口味不一样,比如江都的书客,就要比其他地方的书客要求更高些,特别是邵伯镇的,说书要是过不了邵伯书客这一关,怕是还欠点火候。到了各地,王少堂都会带着王丽堂四处走走,一方面和老书客们熟悉熟悉,另一方面也带着她寻访名胜古迹。“比如到了兴化,爹爹就带我去看郑板桥故居,他家里的家具摆设,桌椅为什么要这样摆,有很多细节故事,当时并不觉得,后来说书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这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王丽堂书说,“想说好书,谈何容易,处处有心处处有书,说好书,没有生活积累,没有对生活的细致观察,不可能说好书。”
18岁时,王丽堂和爷爷王少堂调入江苏省曲艺团,但是王少堂还是在扬州居多,王丽堂常驻南京。祖孙两人,从此聚少离多。当时的王丽堂,并没有太多的离别愁绪,作为评话演员,本来就是要四处跑码头。评话演员也只有在外地的舞台上接受各种观众的考验,才能真正走向成熟。当然了,只要一有机会回到扬州,王丽堂都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一路小跑回家,在爷爷面前,好好撒娇。“爹爹常说我傻,说我跑得辛苦,我总是说,这点辛苦算什么,我欢喜得很。那时候,爹爹还对我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临终老时,我能在他身边。我就笑着对他说,您还有得过呢,说这些干什么呢?”
王少堂的心愿并未实现。王少堂离世时,王丽堂并没有见着爷爷的最后一面,这也成为了王丽堂一生之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听闻爹爹走了,真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多么希望我当时能够在他身边,哪怕我只是帮他扶一扶棺材,哪怕我只是给他盖一捧泥土!”
“八年还书”,整理出四个“十回”
艺术“蜕变”,形成脆雅洗炼“秀口”风格
王丽堂的评话艺术发展
爷爷的去世,一度让王丽堂跌入低谷,无论是生活中的爷爷,还是艺术上的导师,王少堂的离世,都让王丽堂无法接受。她每天都会站在王少堂的遗像面前,还一段书。“时长时短,有时候就是一段诗词,但是必须要说,不说心里难受。每天说一说,就好像爷爷还在身边。”王丽堂回忆道。
爷爷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王丽堂想起,在爷爷生前,虽然整理出了《武松》《宋江》文字版,但是爷爷并不满意。扬州评话的传承方式,一直都是传统的“口传心授”,师父说一句,徒弟学一句,这样的传承方式,其实很容易出现误差。只有将口头传承转换成书面文字,才能更好地保存这项艺术瑰宝中的精华。在时任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的陶钝的帮助下,《武松》正式出版了。但是,看到书的王少堂却并未因此感到欣喜,反而是在家急得直跺脚,因为书中很多东西都被删除了。比如说书中有关“王婆”“潘金莲”的一些段落,被删改得很多。王少堂口述出的多万字,出版时只有80万字。“这是爹爹最大的遗憾,我想,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帮他弥补。”
“没有人要求我这么做,但是我每天看着爹爹的遗像,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支撑着我。我也是自己跟自己赌一口气,非要弄出来不可,完全是自己跟自己不得过。”这就是在王丽堂的一生记忆中,最难以磨灭的“八年还书”。
在破旧的宿舍中,完成单位上的演出任务之后,王丽堂每晚都要对着一台旧的收录机,以及堆积如山的磁带,开始重新录制。她将那些爷爷教她的评话,一句句重新“还书”。王丽堂有着自己的理解,她认为对每部书的总体内容不能少,每段书目的起承转合不能少,重要情节的“关门过节”不能少;特别是要仔细斟酌并认真恢复已出版的《武松》《宋江》两部书中被删去的内容,但也不能完全按祖父和父亲过去说的书“生搬硬套”,而要像祖父和父亲那样对评话艺术进行创造性地加工,使其既能作为王派“水浒”的珍贵资料保留,又能适应广大评话爱好者的需要。王丽堂还有一项重大任务,也是王少堂的心愿:当年由于种种原因,王派“水浒”的四个十回中,“石十回”“卢十回”两个十回未能出版,必须补齐这两个“十回”。
八年时间,几乎夜不能眠。八年时间,落下一身病痛。八年时间,坐穿两张藤椅。终于,她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将《武松》《宋江》《石秀》《卢俊义》四个“十回”共余万字整理出来。“全部整理成功的那个夜晚,我趴在桌子上,痛哭了1个多小时。我那时的心情,可谓是悲欣交集。我悲伤,是因为爹爹看不到我做出的这件事情。我欣喜,是因为我传承了王家的这本书,我没有让这本书流失掉。”
年,王丽堂版的《武松》《宋江》《石秀》《卢俊义》四个“十回”出版。《水浒》传到王丽堂这一代,在很多段落上都得到了丰富。比如《水浒》中的武松打虎,主要写老虎的一扑、一掀、一剪,再写武松空手打死了老虎,全文只有多字。王丽堂写武松打虎,在《水浒》的基础上,详细演绎了武松在打虎过程中与老虎的“三威”斗:“三威怎讲?就是三桩狠处。第一威是一声虎啸;第二威是虎爪子;第三威是虎尾……”往后武松还有多处地方丰富了原作。原作多字,王丽堂的演出本近0字,为原作的5倍多,比起原作来,更加引人入胜。
王丽堂的版本,更多的是在心理描写和细节描写上丰富了原作。《水浒》中的心理描写很少,写得也很简单,细节描写也有细部不细的不足。王丽堂则发挥口头文学的优长,详细地、具体地演说人物的心理活动和细节描写中的细枝末节。“武十回”在《水浒》中约多字,王丽堂版本为91.5万字;“宋十回”在《水浒》中约8.4万多字,王丽堂版本为万字;“石十回”在《水浒》中为11万多字,王丽堂版本为60万字;“卢十回”在《水浒》中为8万多字,王丽堂演出本为71万字,比之原作增出了几倍甚至十多倍。对原作行动描写、心理描写、细节描写的丰富,是王丽堂版本增出多倍的一个重要方面。
所有的稿酬,王丽堂一分未取,而是建立了“王少堂扬州评话奖励基金”,用以鼓励那些在评话艺术上孜孜以求的年轻人。“王家的传承,始终是单方向的,我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评话演员,特别是年轻的评话演员,能够投身其中。我以王少堂的名字命名,是对爹爹的纪念,我希望后来的评话演员们,都不要忘记,在扬州评话历史上,曾有过这样一位名家。”
其实,这八年“还书”的过程,对于王丽堂来说,也是自身艺术上的“蜕变”。当她在书台上,一遍遍说《水浒》的时候,她已经将爷爷的艺术风格融汇贯通,她不仅直承祖父书艺,而且在祖父“甜、黏、锋、辣”艺术风格基础上,说演更脆雅,语言更洗炼,博得“秀口”之誉。从而,也使得“王派《水浒》”的拥有者成为名副其实的“王派《水浒》”艺术世家。
说表形成“板眼”,更具“音乐性”
内容改造,更加注重扬州评话“评”的艺术
王丽堂的评话艺术创新
很长一段时间内,王丽堂出去说书时,都被冠以“王少堂孙女”的名头;在一次专家会书时,王丽堂登台,说了一段《宋江》,洒脱利索,扣人心弦,说完之后,很多专家都发自内心地当面赞誉她:“活脱脱一个王少堂”。当时,她听了之后,非常开心,认为这是对自己家学传统的肯定。但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她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如果就这样一直说下去,那么,自己的风格又在哪里?
这就“刺激”王丽堂朝更深处琢磨,如何在已经技艺娴熟的王派《水浒》基础上,再进一步。扬州评话说表丰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就是说表没有那么多严格的规矩。王丽堂从戏剧表演上,汲取了灵感。“你看那些戏剧演员,唱得好的,叫做有板有眼,什么叫做板眼?我觉得就是节奏,音调的高低,语速的快慢,必须恰好在那一个点上,早一点迟一点,高一些低一些,都不行,这就是讲究,这就是艺术的魅力所在。”
所以,王丽堂开始注重自身表演说表的“音乐性”,同样的一句话,正常说也是说,但是注意了发声的节奏感后,那种说话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温婉的更加温柔,刚劲的更加有力。但是,这样的“音乐性”又不能太过,又不是当真有个乐队伴奏,大锣大鼓地敲起来。那么,在正式表演前,王丽堂都会把各种声腔声调,用录音机录制下来,随后反复听,感觉那一种最舒服,最有节奏感,最能让书客们接受,就用哪一种表演方式。
到了后来,王丽堂的《水浒》,就有很多新意了。她所表演的新,是在传承之中创新,又是富有新意的传承。她善于在传统故事框架内,增加新的内容,有的三言两语,有的长长一段,衔接格外自然,比如“三碗不过岗”的好酒,好在哪里呢?王丽堂就表演说道,“追本穷源,无非是佳酿原泡,这个酒吃下去,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吃酒的人说,第一,吃到嘴里香;第二,嗝——排出气来香;第三,咕——放出屁来也是香的。”这些添加,让故事更加有趣,也拉近了和书客们的距离。
王丽堂还会打破原有的故事框架,增加新的内容,或重新组合原有的内容,这样的改造,增加了故事的合理性,或者让人对老故事也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传统扬州评话的“评”,也是评话的一个重要方面。“评”由说书人以自身的立场来解释故事情节中的事理,往往可以拉近观众与故事情境,引起和加强观众的共鸣,也可以产生“放噱头”的效果。“评”的内容往往可以由表演者根据当时现场观众情况即兴发挥创造,而体现出评话表演艺术的水平。王丽堂的王派《水浒》,恰恰在这方面更能与时俱进,时常出现许多精妙的评语。“最难的就是即情发挥。你既要在这个题上头,不能离题;但是又要合情合理,要观众欢喜。”
此外,在表演方式上,王丽堂也有改变。原来王少堂说书,语速很慢,有一种和观众们娓娓道来的感觉;而到了王丽堂,就明显加快了语速,以适应现代书客们的节奏。
年,省委宣传部专门成立了“王丽堂评话艺术领导小组”,录制了经过精选浓缩的《武松》,分五十个段子共计分钟。第二年,在中央一台、中央八台同时连续播放。这也让扬州评话再一次在全国范围内掀起热潮。要知道,中央电视台的《电视书场》栏目,一直是以播放北方曲艺为主,将南方曲艺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是第一次;扬州评话王派《水浒》说表艺术在《电视书场》里充分展示自身的风采,中央电视台以两个频道在差不多同一个时期内同时播出一部长篇书目更是第一次。
开始曾有人担心,扬州评话受地方语言的局限,难以赢得广泛的听众。中央电视台是面向全国和全世界的,会因电视观众“听不懂”而影响收视率。由于每回书都配有字幕,使原来的担心完全消除。听众不仅听懂了,而且从字幕上品赏到扬州评话的语言特色与说表艺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中央电视台播放这档节目时,全国各地的电视机前,坐着很多熟悉或并不熟悉扬州评话的听众,他们听得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听得眉飞色舞。
“对我自己而言,是否能上电视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对于王派《水浒》来说,这是一件大事。毕竟,从书场到电视,面对的观众群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听着电视里传出来自己的声音,我在心里默默对爹爹说,孙女没给你丢脸。”
南京奥体中心,中国第六届曲艺“牡丹奖”颁奖典礼。当年70岁的王丽堂,是7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演员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杯,面对着数千名现场观众,她“秀口”一吐,一口地地道道的扬州话:“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不会说普通话,因为这一辈子说的都是扬州话,不知道各位能否听懂?假如听不懂,就只能说对不起。得到这个奖,感谢千千万万爱好扬州评话的观众,是他们造就了我,而这个奖,更要送给祖父王少堂。感谢上帝,把我出生在扬州评话世家。60年酸甜苦辣,无怨无悔,今生说,来世还要说,一直说下去,因为我实在是热爱扬州评话。”
话音刚落,所有观众,全部起立,掌声雷动。
获得“牡丹奖”终身成就奖之后,王丽堂就在儿子的陪伴下,赶回了扬州,将沉甸甸的奖杯献在王少堂的墓前。“我在台上领奖时,就想连夜赶回扬州,把这朵‘牡丹’奉给爷爷,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在王少堂的墓前,王丽堂看着新塑的造像,那栩栩如生的神情,那惟妙惟肖的动作,仿佛爷爷又站在面前,亲切地叫她一声“丽堂”。
访谈记者:您到了南京几十年了,还是说一口扬州话啊。
王丽堂:改不过来的,我也不想改,我是扬州人,当然要说扬州话,我一辈子都说扬州话。
记者:您的祖父、扬州评话的一代宗师王少堂,他取得那么高的艺术成就,原因何在?
王丽堂:爹爹说扬州评话,我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炉火纯青。只要他往书台上一坐,那整个书场上都是异常安静。等到他一开口,那种强大的气场,把所有人都包括在里面。我们说书,往往是书说人,书里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说。但是爹爹说书,那完全就是人说书,他说书的内容,会随时加入各种内容。比如今天台下坐的什么人,外面走动的什么人,他安插得非常巧妙,让你觉得书里书外,都是整体的。此外,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爹爹知道书客们心里想要听到什么,今天你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面条?爹爹他都知道,他就能把饺子或者面条,说给你听,这种本事,没有几十年的书台经验,肯定是做不到的。
记者:一开始别人评价您像王少堂,您觉得挺高兴的,后来您为什么觉得要有自己的风格?
王丽堂:爹爹的艺术成就,那是得到公认的。但是,作为一位评话演员,你不能因为已经有一位宗师在那里,你就不去想着超过他。首先,你要有超过他的想法,艺术总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如果这时候爹爹再世,他还说他那一套,那么现在的书客们,可能就不爱听。因为他的节奏很慢,打一只老虎,要打好几天。而且,现在的书客们知识构成不一样,爹爹说的那些风俗人情,现代人肯定听不大明白。时代在不断进步,不断发展,说书也要与时俱进,也要融入新时代的内容。
记者:您的子女并没有继承您的家学,您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吗?
王丽堂:怎么说呢,遗憾是肯定的。其实,我儿子条件非常好,他从小也是在曲艺的氛围内长大的,我当然想去培养他。可是呢,在他小时候,正好遇上了“文革”,在“文革”期间,谁还会教他说评话呢?评话要从小开始培养,错过了那个年龄,就难了。
外姓的学生也教过,条件也都不错,但是后来你们也知道的,全国曲艺都陷入低谷,各处原本火爆的书场,到后来都难以为继了。你让这些孩子学好书后,到哪里去说呢?有徒弟说他看不到出路,想要走时,我就很坦然答应了他,而且我从内心中讲,是真的坦然。
记者:对现在的扬州评话演员而言,您认为他们如何提高技艺?
王丽堂:我常说的,一个人在语言的表演上,也是有天赋的,就像唱戏有板有眼。有的人,他一开口,就在板上,就在眼上。可有的人,说一辈子,也不在板眼上。所以,在学书时,还要看勤奋的。一开始,肯定是在书里面,书里面的情节,书里面的人物,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你要背熟,你要弄懂,这些基础的内容,当然要学扎实了。基本功打下去,要学会跳出来,你不能总在书里面,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这个人物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举止?能不能换一种表演方式?这叫做跳出来。等你学会跳出来,还要再跳进去,你带着自己的思考,再和原来的作品进行比较,就能对原作有着更深的理解。一个成熟的评话演员,一定要这样跳进跳出好几次,当然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正做到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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